2022/04/03
古往今來水沙連—「水沙連」名稱的旨義

文/圖 鄧相揚

    臺灣自荷蘭至清國治理期間,將今日南投縣境除了南投市(南投社)、草屯鎮(北投社)以外的區域都稱之為「沙連」或「水沙連」,若以漢語的語意來看,此一名稱充滿著神祕與浪漫的文學旨趣。再從地理形勢觀之,自中台灣西部平原地帶往東邊眺望,內山群峰巒翠,偶而雲霞掩映,變化多端的山顏雲貌,可謂雲深不知處。
    水沙連位處內山,山峰巉巖,層巒險阻,路徑崎嶇,清治之後,被劃定為統治之界外,設石碑定界,禁止漢人入墾,後改以隘制防守,乾隆以降以土牛線為界,註1外人難以進入,而界外各社族人亦不得越界,各族群、社群以部落形態形成自治社會。












▌內山水沙連山巒疊翠(2000年空拍九九峰)

「水沙連」名稱的由來
    邵族分布在以日月潭為中心的周圍地域,包括水社、頭社、猫囒、審鹿等,勢力強盛,其領域位在進入水沙連地域之前緣,位居要津,曾一度在內山睥睨群雄。在此形勢上,邵族居中扼此輻輳地位,並且在勢力強盛的時候,縱橫捭闔於水沙連地區,據有廣闊的領地,其中居住在日月潭畔的邵族人自稱為Shvatan,其部落被漢譯為思麻丹社(Shvatan),又因日月潭是「水」的關係,漢人就把該社稱為「水社」,註2很自然地人們就把水社的「水」和邵語的「水」連結在一起並稱;邵語謂「水」為「sáðum」,註3轉譯為漢音時變成「salum」即「沙連」,「沙連社」就是「水社」,於是大湖日月潭的水和邵語的沙連被合稱,故而加上「水」字而稱為「水沙連」。註4另一種說法為:分布於彰化地方山邊的平埔番(Arikun洪安雅族之一支),對該方面內山生番之地稱Tualihen或Soalian,譯音訛「沙連」,同樣的因為日月潭之湖水,而加添「水」字來稱呼。註5「沙連」除了專指日月潭的水社之外,它也可以是周邊廣闊地域的泛稱。












▌狹義的水沙連是日月潭的周邊
「水沙連」的範圍
    這個廣義的水沙連泛指大嘯山(今南投市虎頭山麓)以東、烏溪流域及濁水溪流域之間的廣大山區,約包括清治時期沙連堡(今竹山鎮、鹿谷鄉)的濁水溪流域、五城堡(今魚池鄉)、埔里社堡之廣大番境,亦即今之竹山鎮之一部(田仔溪以南山區除外)及鹿谷鄉、名間鄉、集集鎮、水里鄉、信義鄉、魚池鄉、埔里鎮、國姓鄉、仁愛鄉。狹義的水沙連則特指「水沙連六社」,即頭社(魚池鄉頭社村)、水社(日月潭)、猫囒(魚池鄉中明村)、審鹿(魚池鄉新城村)、埔社(埔里鎮眉溪以南)、眉社(埔里鎮眉溪以北、含水眉社),亦即五城堡及埔里社堡等清代漢人勢力以外區域,即今之魚池鄉和埔里鎮。更狹義的稱呼則特指日月潭而言。












▌日月潭空照圖
「水沙連」的自然環境
    水沙連位處於台灣全島的軸心地帶,其垂直高度是多層位的,有平原、丘陵、盆地、溪河、湖泊、群巒,尤其盆地地形有十餘處,以埔里盆地最大,因此合稱為「埔里盆地群」,其中日月潭位置最高,是一未乾涸的湖泊。
    水沙連海拔居400公尺至奇萊山主峰之3,599公尺之間,故其動植物群落非常多樣,包括有從熱帶,溫帶雨林區及高山寒帶的生物種屬。由於雨量豐沛、濕度大,氣候適中,動植物繁殖適宜,因此種類多樣而豐富。
    水沙連區域由於是由連聳的山脈,起伏的丘陵,平坦的盆地,以及蜿蜒的河川所構成,這種豐富且多姿的生態自然環境,提供了各族群的人類,從採集、狩獵、漁撈、到農耕所應有的生存要件,這種環境優越及資源豐富的條件,自史前時期即有人類遷來棲息定居,其後邵族(Thao)、鄒族(Tsou)、泰雅族賽考列克(Seqoleq)、澤敖利(Tesole)、賽德克族(Seediq)及布農族(Bunun)陸續於此拓墾並建立家園。













▌布農族打瑪巒的八部合音
「水沙連」的族群
    清代曾一度將水沙連社歸為總社名,下轄二十四社、三十五社、三十六社等不同的說法,說明了此地已有複雜的族群在這裡生活進出。在漢人尚未移墾此地之前,族群被分為北港、中港、南港族群;北港即泰雅族、賽德克族的領域,中港屬邵族和埔里社,南港則為布農族和鄒族的範圍。以今天的族群認知來看,廣闊的水沙連地區分布有邵族、泰雅族的賽考列克、澤敖利,賽德克族諸族群,以及布農族的卡社、丹社、巒社、郡社、卓社、干卓萬社諸社群,鄒族落呼多之一部份。清道光以降,台灣西部地區阿里坤(Arikun)、魯羅阿(Lloa)、拍瀑拉(Papora)、巴宰(Pazeh)、噶哈巫(Kaxabu)、巴布薩(Babuza)、道卡斯(Taokas)諸平埔族社群,陸續移入埔里盆地,福佬、客家亦隨之而來,逐漸孕育出多元族群歷史,各自發展出豐美的文化特色。

「水沙連」名稱再被喚起
    日治時期,因行政轄區數度更迭,水沙連的地理名稱逐漸被新設的行政名稱取代,諸如南投郡、新高郡、能高郡等,二次世戰後,改設南投縣及新的鄉鎮,故「水沙連」一名逐漸被人們淡忘成為歷史名稱。80年代九族文化村在人類學者陳奇祿教授的建議下,設立水沙連花園,90年代南投縣風景區管理所數度以「水沙連之月」為名,註6舉辦日月潭觀光季系列活動,新聞媒體大肆報導,於是「水沙連」名稱逐漸被喚起,許多社團或商號以此為名,就連國道六號也取名「水沙連國道」。













▌水沙連花園由時任南投縣長的吳敦義題字
「水沙連」雜誌
    1978年埔里籍的南投縣議員黃炳松,邀請埔里鎮藝文人士、各國際社團社長、旅外菁英,成立埔里鄉情雜誌社,出版《埔里鄉情雜誌》,主要的内容為報導埔里、魚池、國姓、仁愛等鄉鎮(即水沙連地區、或稱大埔里地區)的社教、歷史、史蹟文物、山水景點、在地人物、藝文導覽、和未來發展等,於當年7月創刋,採季刋形式發行。這份一年出刊四次的季刊,後來隨著編輯群年歲增長,或各有繁冗事務無暇兼顧之後,終於在1985年畫下休止符。1994年埔里鎮公所在台灣省手工業研究所(今國立台灣工藝研究發展中心)翁徐得所長、日本千葉大學工學院意匠學科宮崎清教授的指導下,於1995年元月成立「新埔里發展委員會」,就埔里的人文生態環境,設立「山之城、水之鄉、花之都、藝之鎮、健之邑」五個研發組,進行埔里地域振興運動,此即台灣「社區總體營造」的先趨;為倡導此一運動,同樣在黃炳松先生的號召下,邀得埔里社團代表、地方菁英、文史學者、藝術家等,創辦了《水沙連雜誌》,此一雜誌主要還是延續《埔里鄉情》的路線、以及推動「社區總體營造」而再生的。












▌埔里地域振興促進會的成員大合照(本會即後來的新埔里發展委員會)
    《水沙連雜誌》創刊後,以民間在地報導的角度,長期免費贈閱,刊印經費全仰賴民間贊助,是屬於水沙連在地的民間雜誌。雜誌從1995年創刊到2016年,期間歷六任社長,發行了48期後,即因故熄燈5年。直到2021年在地方的期待與鼓吹努力下,再度凝聚一些熱心人士的力量,於年底在埔里鎮圖書館以復刊回顧展覽、建立官方網站和臉書粉絲頁的形式,宣布強勢回歸。
    在水沙連雜誌復刊的第一次發刊,特以此文祝賀與期許該雜誌在新任第七任康翠敏社長的推動下,持續薪火為地方的美學生活與美好環境繼續推動下去。
註1 今集集鎮隘寮、草屯鎮隘寮、内木栅(土城)等地名由來皆緣自防番設施。
註2 水社應不僅是水社一地,而是散居在日月潭四周的邵族大小群落之總稱。
註3 邵族報導人石阿松、毛國雄皆指出,水沙連的名稱係由邵語「sáðum」轉譯而來。
註4 見簡史朗《水沙連埔社古文書選輯》頁13,原書「水」的標音均應為sáðum。
註5 臺灣省文獻委員會編譯,伊能嘉矩著(1991),《臺灣文化志》(中譯本,下卷)。南投:臺灣省文獻委員會。頁159。
註6 「水沙連之月」的「月」有中秋節的「月」,和觀光季長期一個月的「月」之旨意。